引言

1947年5月的孟良崮战役中，张灵甫立功心切，率领他的74师孤军冒进，把两翼掩护部队远远甩在后面，结果被陈毅部队围困，兵败身亡。

让人不解的是，这个中将师长死后，又被蒋介石追认晋升陆军中将军衔。爱将因公殉职，褒奖一番可以理解。但给张灵甫重复授中将军衔，着实把人搞蒙圈了。

实质上，此中将非彼中将，追认的这个中将军衔比他生前的中将，含金量要高得多。以前的中将军衔与所任职务有关，追认的这个中将军衔只与个人能力和水平有关。

张灵甫以前的中将叫职务军衔，后来追认的叫铨叙军衔。虽然在衣服上都佩戴两颗星，但含义却大不同。

那这两种军衔有何区别呢？

一、职务军衔装门庭，铨叙军衔更含金

国民政府的正式军衔是铨叙军衔，先由铨叙厅进行资格认定，再由国民政府颁发任命证书。它会全方位考察一个人的学历、职务、资历和战功，在此基础上综合评定级别。

这种军衔要由国家政府主席签发命令，程序比较复杂一些。除了依法剥夺和晋升外，它和职务升降没有直接关系。

当时这事不归蒋介石管，由当时的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签发。当年连蒋介石的上将任官状都是林森签发的。这还没完，委任状还要在大型报刊上登报公示。

职务军衔可就简单多了，它由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签发，蒋介石自己大笔一挥就可以了。它是一种临时性的军衔，要随职务变动而变动。

国民政府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，什么职级授予什么职务军衔。大致上来说，排长对应少尉军衔，然后是中尉副连长，上尉连长和副营长。

少校营长，中校副团长，团长和副旅长是上校军衔，少将旅长和副师长。中将军衔适应范围可就广多了，囊括了师长、正副军长等十多个职位。

从1935年到1980年实行的特级上将军衔，唯有蒋介石可以拿来装门面。

职务军衔的实施，常常会出现职务军衔比正式军衔高的情况。人都有虚荣心，一般都会按照高的职务军衔着装。

比如戴笠生前经常穿中将戎装，其实他在1945年3月8日，才晋升陆军少校正式军衔。1946年，他坐飞机失事后，才被追任为陆军中将。

抗战期间张灵甫战功卓著，很早就晋升少将职务军衔。但1945年2月20日，他才正式晋升陆军少校。他战死前佩戴的中将军衔也是职务军衔，死后才被追赠为正式中将。

陆军中将加二级上将或者二级上将，对应的是兼任重要职务的军长，比如兼省政府主席等，还对应路军的总指挥，以及正军团长、绥靖公署主任、战区正副司令。

陆军中将加二级上将这个复杂的军衔，是根据1936年2月29日，为了缓解中将晋升矛盾而设立的。复合《陆军中将加衔暂行条例》规定，可以不占上将名额，享受二级上将待遇。

它不是资格外的二级上将，相当于预备上将。

这个加衔也只有少数幸运之人，总上将人数不能超额。条例从实施到1951年废止，共有40来人获得加衔。

一级上将比较稀缺，1953年只授予了个9部队德高望重之人，而且有名额限制。前面的坑没腾出来，后面的人再优秀也只能原地待着。

其实，实行军衔双轨制，是蒋介石平衡理想和现实矛盾的举措。

二、蒋介石的军衔双轨制，无法治顽疾

蒋介石一开始有着自己的理想，希望建立一支军纪严明、上下有序的部队。有鲜明的等级秩序，下级绝对服从上级，同时在纪律和人格上人人平等。

他从1931年到1935年，出台了一系列措施，颁布了海陆空军军官、士兵“登记表”，规范了军队军衔制度。

北伐后，他们建立了南京政权。当年的黄埔学生成了国民党军队的中流砥柱。但是从革命到掌权的转变，官僚主义、爱慕虚荣现象不断滋生。

黄埔学生升迁太容易，引起蒋介石的担忧，怕无法对抗日军。他用两招来解决这个问题。一是进行思想教育，让大家懂得“礼义廉耻”，学会自省，在精神上降级对待自己。

二是严格实行军衔晋升制度。1934年4月26日，专门成立了军事委员会铨叙厅负责这项工作。升迁不仅要看学历、资历、言行和战绩，不同等级还有不同的年限限制。

比如担任陆军少尉一年半后才能升中尉，职级越高要求的时间越长，最长的有四年。只有中将升上将没有时间要求，但必须要有特殊贡献。

蒋介石希望以此来提高军官素质。可问题又来了，一方面战事频繁，军官队伍增长和更新很快，晋升制度严格，军衔授予跟不上实际战争需要。

另一方面，军衔还可以安抚和笼络人心，这么严格控制就不好操作，无法发挥它的这一作用。而且这一制度在实施过程中下面也没严格执行。

比如宋希濂、李玉堂等人，1935年4月13日升为少将，1936年4月15日就升中将了，根本没有按照三年任职时间执行。

为了让军衔与实际需要相匹配，蒋介石变通设置了职务军衔。程序要简单得多，一开始是蒋介石直接批，这么个简化程序还有人嫌不够。

由于营、团级别军官数量多，有的人为了省事，直接由军或师部任命后，报军事委员会核准，相当于是先斩后奏。再后来下面的官员直接任命，连奏都不奏了。

虽然职务军衔只是职务的象征，可它的标识与正式军衔并无分别，因此爱虚荣的将领们纷纷以职务军衔自居。这使得后来的研究者们搞得云里雾里的，甚至导致谬误流传。

抗战期间更为复杂，番号经常变动、军官伤亡以及招降伪军，职务军衔变动极为频繁。各单位的连长、师长都自己任命干部，也不经过军事委员会。

到抗战结束时，军衔制度已经严重混乱。不仅职务军衔不按程序，正式军衔也不执行年限限制。使得国民党军内部，军衔泛滥成灾，冒出不少滥竽充数之辈。

蒋介石本想通过裁军重振军威，但在实施过程中又变了型。一方面他自己心存私心，以此为名削掉非中央系军官，另一方面军中官官相护，比如陈诚的“土木系”全体都幸免。

搞了半天，有的单位不仅没精简，反而增加了编制，再加上被裁的人又聚众抗议。蒋介石苦口婆心说教，也无济于事。后来随着国共内战爆发，武汉阿里巴巴美工招聘这事就不了了之。

在后来的解放战争中，国民党大军溃败如此迅速，与这种军衔乱象，人心向背有着很大的关系。

三、国民党军衔混乱，为何偏偏中将满大街

国民党在1935年3月30日公布的《上将任官施行条例》中，将官有五级，分别是特级上将，一级上将，二级上将，中将和少将。

校官分三级，上校、中校及少校。尉官有四级，上尉，中尉和少尉，还有个准尉。

特级上将，非蒋委员长莫属。一、二级上将名额限在40名，一个萝卜一个坑，没有空缺，中将再优秀也上不来。

我们再来看看国民党军中，职务中将对应哪些职务？

师长和正、副军长不用说，还有（集团军）路军正、副总指挥，这个路军的级别相当于军或略大于军。

还包括正、副军团长，兵团正、副司令，绥靖公署正、副主任，方面军正、副司令。简直都要念断气，这么多的职务全部挤在中将这个职务军衔上，能不多吗？

而中将上面的上将军衔，有名额限制，少数军队德高望重之人才有资格。如果名额没有空缺，下面的人再优秀也无法晋升，只能在中将上面待着。

国民党在大陆期间，只有程潜、陈诚和白崇禧三人有幸获得晋升。像王耀武，老早就是职务中将，1945年2月20日才晋升正式中将。但直到1948年被俘，仍然只是个中将。

而且1943年常德会战期间，王耀武既是29集团军的副总司令，又是74军军长，他和74军副军长李天霞，以及74军下属第57师师长余程万，三个级别都是中将。

职务中将涵盖范围广，上一级军衔又有名额限制，这里成了晋升“堰塞胡”，让人感觉国民党军队中将一大把，都烂大街了。

后来职务军衔随意定，又增加了不少中将军衔。抗日战争期间，国军的机关和司令部，经常自己任命中将、少将。甚至中将、少将也可以委任中将、少将，简直乱套了。

新建部队和招降納士，都是“中将”出手。解放战争期间，国民党新组建的22个兵团，他们的司令官都是清一色的职务中将军衔。

再加上国民党1937年停止了铨叙军衔授予，直到1948年才恢复。中间停了十多年，也在一定程度上对中将数量多有一定贡献。

国民党军中的军阀割据和派系斗争，使得将领数量急剧增加，加上国民党乱发“委任状”收买人心，壮大队伍，最后搞得将比兵多，中将上升空间狭窄，不多才怪。

后来搞了一个中将加衔的预备上将，享受上将待遇，没有正式任命，缓解上将供需矛盾。

抗战胜利后，国民党为了抢夺胜利果实，乱发委任状，以此收编各路地方武装。土匪、恶霸、伪军都在国军的委任范围。

单是湖南就通过委任中将、少将200多个，增加了170多个暂编的司令部、师、军和纵队。

国民党在败退之前，发了多少将军以上的委任状，已无法考证。后来中将级别的军官都可以自己随意私发。估计至少有900多个中将是以委任状形式出现的。

也难怪老百姓会戏谑，如果不知道国军的军官是啥级别，没关系，不是少将就一定是中将，准没错！

四、国军军衔混乱，终致兵败如山倒

正式军衔相当于一个军人的任职资格，职务军衔相当于聘用等级。由于正式军衔考察严格，程序比较繁琐，不太适用于战争的快节奏。

于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研究后，推出一套有别于任职资格的职务军衔，以满足新战局的需要。简单粗暴，笼络人心。

诸多因素导致中将军衔泛滥成灾，黑压压一片都是中将职务军衔，而这个军衔又是一般军官的天花板。不争功，不内斗，永无出头之日。

军衔混乱，一个部队中三级军官都是中将，有意见分歧时，到底谁该听谁的？不利于指挥作战。而且成为中将，就已经升到天花板，再努力也没用，也会影响一些军官建功立业的积极性。

委任状满天飞，鱼龙混杂，军队素质低，严重损坏国民党军的形象。比如当初东北抗战胜利，当地人民期盼自己的军队到来。而昔日的伪军摇身一变，成了国军“保安第二总队”。

当人们在长春机场迎接到的是“铁石部队”时，大失所望。这伙人曾经专门与抗日八路军作对，于是国军是汉奸的消息很快传遍长春。

有个叫姜鹏飞的人，纠集了土匪和日伪军近10万人，也被委任为新的第27军中将军长。这些伪军、土匪们摇身一变成国军后，无恶不作，给国民党军带来严重负面影响。

抗战期间，国民党用各种委任状来收编敌后武装，扩大势力。虽然为抗日积蓄了力量，也收到一些渣滓，为害一方。比如搜罗的山东土匪刘黑七，反复无常，有奶就是娘。

曾经的抗联叛徒谢文东，纠集了上千人的土匪和伪军，国民党毫不犹豫地封他为二级上将总司令，官阶比杜聿明还高。然后他又弄出了200多个“委任状”给各级土匪头目。

这些人眼里只有钱，没有组织观念，更没有远大理想，一味利用手中权力横行霸道，在当地滥杀无辜。

这些鱼龙混杂的将领，让国民党军军官含金量大大贬值。这些军纪涣散的乌合之众，不仅没给“党国”增光添彩，反而让国民党名声日坏，节节败退，最后兵败如山倒。

参考资料

王逸峰. 张灵甫到底是什么军衔———国民党军队正式军衔和职务军衔关系探微[J]. 历史教学：下半月, 2007(5):2.陈舒颜. 理想与实用的冲突:蒋介石和国民党军队的军衔制度[J]. 军事历史, 2012(2):7.庄进. 我军军衔制度的历史沿革[J]. 军事历史研究, 1994(4):12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