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较真

19 岁出道的少年，刚刚成年就面对刺目的镁光灯和狂热的公众凝视，成长的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懂得。过去八年里，陈哲远有定期记录的习惯，有时是自己的生日，有时是角色收官，他会在社交媒体平台写下长长短短的文字表达当下的想法，简洁朴实，像友人的书信。

“我性格还行吧，没有啥太大的 bug，”他开了个玩笑，又很快收住，“但就是较真，做事情有点轴，我想做好就是得做好，不服输的那种。要是别人能做好，我怎么就不行呢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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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初电视剧《白色橄榄树》杀青，陈哲远顶着一头短发和李瓒告别。这个被他当作好友的角色有着特殊的成长经历和沉重过往，每每提及，陈哲远都用“美好”来形容，“这个‘美好’不是指表面的那种，而是李瓒整体的性格和表达。职业的缘故，他能给人很强的安全感，稳定又坚强，擅长消化负面情绪，而他自身的痛苦，包括拆弹带来的影响，都不会对外释放。”

李瓒是个爆破志愿者，因为好友在爆炸袭击中为救自己而牺牲，他患上创伤应激。尽管人前装作若无其事，不散发任何负面的信息，其实总在噩梦中惊醒、饱受精神上的折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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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绎的过程里，陈哲远也跟着人物的情绪起伏，一起掉眼泪，“每次演完看回放，我都感觉这个人太好了，他对痛苦的承受和压抑，对他人的无私奉献，都是我难以想象的。所以我真的把李瓒当作自己的一个好友，想去认真讲述他的故事，让他的好可以呈现在荧幕上。”

和李瓒相比，陈哲远觉得自己的性格有点“小孩子”，“我们差别太大了，他是所有东西都压在心里，而我的情绪都是直接表达的，俗话说就是‘挂脸’，完全相反的两种人。”

为了贴近角色，陈哲远提前做了很多准备，包括剪短头发、形体训练，慢慢通过外化去找到合适的抓手。和以往每一次进组相同，周密翔实的案头工作必不可少，他也把这些行动形容成自己的底气，只有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全部准备妥当，这颗心才足够安定。

“说到这个准备工作，其实也谈不上经验，就还是我自己较真的体现。”现在每一次进组，陈哲远还是会紧张，担心自己做不好，越是较真，就越是体现在行动上，“以我现在的年纪和阅历，肯定不足以摸索出一套完整的体系，也没有办法快速进入一个新角色，所以任何能帮我贴近人物的办法我都会尝试。”

值得一提的就是陈哲远为《绝代双骄》小鱼儿做的案头工作，包括反复读原著、写长评和人物小传。拍摄已经过去五年，但他仍然在感受着酣畅创作后的余温，“很多事要放在更长远的角度来看，就像我为一部戏所做的努力，可能过去三年五年甚至更久，还会有新的影响出现。我现在就是意识到，小鱼儿那个阶段里自己做的一些事还在发挥作用，哪怕当时没有直接体现出来，起码给了我面对镜头的底气和信心。”

小鱼儿为陈哲远推开了表演的大门，由此开始的摸索也令他觉得新奇有趣。往后的每一部戏他都会尝试一些新的准备方式网店装修，既能拓宽自己感受的边界，也为角色提供更多可能性。

逐渐，他变得更敏锐了，可以在细枝末节去触碰人物幽微的心绪、几乎难以察觉的转变；也更成熟平和，角色开启的新视角和新思考不断涌入，“比如这次演李瓒，我真的感觉自己看待事物的角度和方式明显不一样了，更成熟，有种长大的感觉。”

渐入佳境

另一部待播剧《暗夜与黎明》中，陈哲远饰演的林少白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。没有太多的光环，也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，身处纷乱的大时代，林少白所求不多，只是想好好生活，照顾家人。“这种平凡的真实也很动人，一个普通人在特殊年代里努力完成自己的转变。”

进组前，他看了很多民国时期的纪录片，主要是观察那个年代的衣食住行、生活环境，人物的言行举止，包括看待事物和时局的观点，“尽量把人物表现得接地气，真的像生活在那个年代的普通人。”当时张颂文正好在隔壁剧组拍另一个民国戏，陈哲远有空也会去看看，“和颂文老师聊聊，看看有什么可以学习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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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陈哲远第一次尝试拍摄正剧，和从前的偶像剧、仙侠剧有很大差别，个中辛苦可想而知。他坦言：“等于是扒了一层皮，用完全不同的方式去表达演绎。说实话从头到尾，包括我现在提起来都觉得很有压力，但这个压力也不是坏事，的确让我飞速成长了。”

林少白前期和后期转变很大，一开场就是吊儿郎当，走路也松垮，加上能说会道、语速又快—进到角色状态里，陈哲远几乎是把自己说话走路的方式全都改了，“完全改头换面，而且他的词很难，整个表达和说话速度跟我本人差太多了，因为我平时说话挺慢的。一演起来，既要拿捏角色，又要把自己的语气神态加进去，挺不容易的。这个主要就靠自己多练，而且组里的前辈们也很帮助我，所以一点点都克服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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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殊年代的题材比较沉重，人物注定被时代洪流裹挟，被动接受一些改变，面对生离死别。林少白也是在这样的磨炼中慢慢蜕变，改掉原本落后的一些习俗，成为真正意义上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。

这个过程并不轻松，陈哲远用“揪心”来形容，“比如他和要好的兄弟分道扬镳，包括在大环境里不得不做出的取舍，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好的，他做到了共同进步，但我作为表演者和旁观者，有很多的无奈和心酸，人在大时代里太渺小了。”

正剧和民国题材带给陈哲远很大震撼，小人物的成长转变也带给他更多现实层面的思索，“其实真的演过之后，外包美工我反倒觉得题材并不是最大的限制，因为我们归根结底是在讲人的感情。不同的题材背景下，人都是鲜活真实的，如何呈现给观众，这就是演员要完成的任务。”

采访那天，陈哲远刚在组里拍完一天的戏，简单修整，就要去健身房锻炼。尽管忙碌，但规律有序的生活也营造充分的安全感，在各种细节和微小的缝隙中与人物嵌合，一点点变成理想的模样。“以前也是这样，每进一个组，总有怎么演都不对的别扭，但慢慢就好了，这种渐入佳境也很有表演的成就感。”他说。

“以前我会很小心翼翼，担心露怯，怕做得不好，现在是越来越厚脸皮了。”演了八年的戏，陈哲远庆幸这些悄然发生的改变成为自己坚硬的铠甲，“人有时候就是要有这样的态度，好或者不好都是我，我就是能接受这样的自己。当然努力还是必须的，先尽人事。”

作为演员，需要有敏锐的观察和共情力，陈哲远本身的逻辑思辨能力就比较强，善于观察周遭事物、综合各种信息，在正式从事表演的八年里，这种能力进一步开发强化。“我还蛮能共情的，有时也胡思乱想，思绪乱飞。”他说，“比如看到一件事，我会立刻代入自己的视角，如果是我，我会怎么想、怎么做？生活里有很多开心或者难过的情绪都会打动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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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艺术创作必然是痛苦的，没有任何一种创作是绝对快乐。谈到在表演中的情绪感知时，陈哲远明显停顿了：“你这个问题很好，我得仔细想想。”

“我觉得，创作中所感受的痛苦和快乐得辩证看待。”他为自己缓慢的语速感到抱歉，仔细斟酌着，“比如之前我拍《白色橄榄树》，其实整个过程都很快乐，因为我非常喜欢这个角色。但不可避免的，就是要感受角色带来的痛苦压抑，这代表我在进入他的情绪，同频共振。虽然这是痛苦，但反过来想也是挺有成就感的事儿。我愿意消化这些。”

在路上

5 月开始，陈哲远的两档常驻综艺《魔方新世界》和《旅行任意门》陆续和观众见面。以往他还担心自己在综艺里不够有趣、不会表现，但从本年度的这几次亮相来看，陈哲远明显游刃有余了，可以踏实欣赏路上的不同风景、和陌生人交流，脑力游戏也玩得颇为投入。

“我觉得也不是我能力进步了或者怎么样，只是心态上有了转变。”陈哲远把这种转变归结于放下顾虑，“我就是把节目当作好朋友一起出去旅游，随性放松地享受旅程，去看风景，见形形色色的人。包括魔方，我本身也喜欢竞技游戏，那就认真去玩，即便玩法策略上可能会引发一些讨论和质疑，我认为这是工作属性决定的，所有不同的声音我都能接受。”

让自己放开一点、少想一点，成为陈哲远当下努力修炼的课题。比起节目播出后的结果和反馈，他更在意自己是否真正享受整个过程。上一期节目是在宁夏中卫，广阔无垠的沙漠，炎热且鲜活，陈哲远和朋友们玩得很快乐，暴晒的气候也阻挡不了南方人对沙漠的向往，“我没有把这个当作什么艰巨的任务，就是根据不同的目的地转换心情，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。”

“看风景”被提及多次，陈哲远在路上尽量打开自己，进行交流。事实上，他本人也记不清具体是在哪个时间节点转变了心境，似乎自然而然，就进入了一种即走即停的松弛状态。

聊得兴起，他兴冲冲讲录制中的一件小事，关于途中路过的街边按摩摊。那种按摩理疗的摊位比较简陋，不用装修门脸，只要在街边铺开一张床，顾客躺上去就能直接按。一边按，技师还会和顾客聊天，闲话家常。尽管录制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，他仍然记得那天和技师阿姨们聊天的情景，“她们身上的那种活力和热情很难得，做任何事都很开心的样子。我还特意打听了，你们怎么收费。她们说一分钟一块钱，也就是一个钟头六十块，但按摩床得自己买，街上的铺位也得算租金。”陈哲远深有感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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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途中偶遇的陌生人以这样特殊的方式击中他，生活的触感扎实而细密——在物质回报有限的情况下，那群技师阿姨还是保持对生活的憧憬和热爱，与人为善，对外敞开自己的热忱。

陈哲远动容于这种朴素直接的生命力，“她们对生活和工作的热情非常有意思，亲和力很强，我希望我也一直能有这股劲儿，享受当下正在做的事，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。”

他还提到最近喜欢的韭菜猪肉饺子，然后顺着外卖，说到另一件事。前两天叫外卖，两份外卖被分开派送，其中一份被送错了门，寄存在楼下，陈哲远就发信息给另一个外卖小哥，是否方便顺路取那一份外卖一起送上来，可以加跑腿费。外卖小哥迅速回复一个“好”，就把两份外卖送达了。不过，等陈哲远要转跑腿费时，对方笑着说不用，转身就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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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感觉挺暖心的，他不知道我是谁，这么热的天也没收我的红包。我后来又发信息表达过去，说辛苦你了很感谢的话，他就回了个笑脸。”蜻蜓点水的短暂交集，却让陈哲远思考了一些平时不太关注的问题，“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这样的话，该有多美好，是吧？”

这几年，工作和生活里遇到形形色色、各行各业的人，都以不同的形式触动他。在早年的微博里，陈哲远也形容自己就是“打工的”，只是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，何德何能受到那么多的关注和喜爱。虽然这两年慢慢被更多人认识了，也越发成熟稳重，但他没有被磨去观察的触角，依旧为平凡烟火里生动的小人物感动，也认真记录着自己身上的琐碎小事，而不是在忙碌中囫囵而过。